青黛说着,将刚刚放在桌上的那一碗中药端了起来,“珈蓝姑娘吩咐,说是若是主子醒来了,再服一次。”
“这是什么药,这么臭?”
这中药的颜色深黑泛着紫色不说,气味更是难闻得很,如同是许多的药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一样,叫人分辨不出来什么是什么,气味刺鼻,叫萧柒叶忍不住的捂住了鼻子将那碗中药推开。
“主子,珈蓝姑娘吩咐说是这药主子必须喝的,主子要连续饮用四次之后,珈蓝姑娘才能着手替主子治病!!”青黛说完,很是认真的将那碗药又凑了上前,眨巴了一下双眼后道,“子画公子与主子一样,也是需要饮用这药物的。”
“这——————”
萧柒叶听得青黛的话,知道珈蓝这药要自己喝下去自然是有好处的,没办法,只能是皱着眉头将那一碗药灌了进去。
喝完之后,食用了放置在桌上的蜜饯,萧柒叶口中的苦涩才稍微减少些许。
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扭头顿了顿,看着青黛问道:“昨日真的是你与南子画在山谷之中找到我的?”为什么她明明记得昏迷之后那急速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身影是那么熟悉,连将自己搂入怀中的拥抱的温度都那么熟悉。
明明是苏桦,明明是苏桦才对呀!
“主子,确实是我与子画公子两人在山谷之中找到你的,子画公子逆行内力冲破了主子的毒,解了我的毒之后,我们便前往那山谷找你,等我们找到你,发现你昏迷在了泥潭之中,我才与子画公子将你带了回来。”青黛说这些话,面上容貌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回避。
看起来不像撒谎。
难道真的是她与南子画,不是苏桦?!
真的是她想多了吗?那熟悉的雪莲香味,那熟悉的身影,以及那温暖的怀抱,难道都是她在绝望之中出现的幻觉吗?
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不是他?”被这样的一个答案牵动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萧柒叶几近颓废的跌坐在了椅子上,有些失魂落魄。
青黛站在她身边,几度欲言又止。
良久,房间的烛火几乎都燃烧殆尽之后,萧柒叶才从那座位上缓缓的起了身。
昏暗的房间之中,烛火时明时暗。
青黛见到萧柒叶要出去连忙跟了上去。
“昨日我走之后,萧言其的毒,可解了?”
萧柒叶一边往外走着,一边略为冷清的询问着身后的青黛。
青黛点头,说道这里情绪似乎是有些激动的:“解了,主子,二少爷现在的情况很好,珈蓝姑娘说若是没有意外,二少爷今晚上就可以醒来了。”
“那就好。”萧柒叶微微点头,却随着萧柒叶在那木屋的楼梯转角处停住了。
在这里,可以看到外面还在不停的下个不停的大雨,雨声风声声声入耳,络绎不绝。
“主子,我们去哪?”
楼上便是藏书长老为二公子设的养伤的地方,珈蓝与藏书长老等人现在就在楼上。
但是青黛看了看萧柒叶,却发现她并没有要上楼的意思。
“魏将军可有从菏泽送信过来?”魏巢已经前往菏泽有些时日了,若是算起来,这一路缓慢行驶过去,也该是时候到达菏泽了。
青黛点了点头,表示不过是两日前她就收到了魏巢的来信,说是在菏泽一切安好,勿念。
“风阁的消息,可有回复?”这几日,自己在这寒春谷之中浑浑噩噩,并未去关心这些事情,现在想起来,没着手还不觉得,一着手便觉得这些事情都十分蹊跷。
云宫与风阁,最近的消息都传得太过缓慢了。
而且她一直派人暗中观察的云族的动静,却发现云族最近平静得近乎诡异。
倒是不像是云族人的作风。
“昨夜风阁阁主来密信回复过了,主子,这是密信。”覃风的密信,只有萧柒叶能看。
萧柒叶将青黛手中拿出的那信封接过来,走入了这木屋回廊之下,将那信纸打开。
展开,却见上面不过是寥寥数语。
意思就是现在风阁之中一切安好,勿要担心。
是覃风的笔迹,但是,却不似覃风的语气。
覃风向来对萧柒叶是报忧不报喜的,若是真的一切安好不叫她担心的话,他是不会多此一举的送来这样一封信的。
看来,是有事情不好了。
将那密信在手掌之中蹂躏成粉末,萧柒叶走到回廊之下,望着面前的那恢弘而下的无数雨帘,目光狠戾阴沉,已经再无迟疑了。
是夜,这场几乎毁天灭地的大雨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珈蓝找到萧柒叶的时候,萧柒叶正临窗拟写着给覃风的回信。
窗外大雨初歇,微风细雨依旧有溅入窗柩之中的。
湿了萧柒叶笔下的宣纸。
“这场雨,到底是停了。”
珈蓝温声浅浅,上前与萧柒叶说着。
萧柒叶并未回头,而是将那信纸折好,塞进了一边的竹筒之中。
就在她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一只浑身漆黑的黑鸦从外面飞来,径直的停稳在桌上。
萧柒叶将那竹筒绑在它的翅膀羽翼之下,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便像是得了命令一般,“扑凌凌”的扇动翅膀往外飞走了。
这一系列动作,萧柒叶都是当着珈蓝完成的,似乎并不介意她在一边观看她用黑鸦传递密信。
在云宫之中,消息的传递有三层关系网,第一层便是最为常见的,飞鸽传书,用的是训练有序的寻常鸽子,第二层为彩羽信,是在信封之上用彩羽作为密封的象征,表示的是一些比较重要的消息。
而第三层的黑鸦送信,传送的只能是机密之事。
云宫之中的黑鸦产量极少,但是训练得都十分精良,若是不是个中高手连捕捉到黑鸦的身影都是不行的。
“大雨总会有停的时候。”萧柒叶收好窗前桌台的上铺满的砚台纸笔,淡淡说着。
珈蓝本以为因为苏桦的事情,她的情绪会一直那般低落,但是今日看来她已经在着手处理事务了,并且足够沉稳镇定,真不愧是重生一世的人,这样一个小小的身躯之中隐藏的是一个何其强大坚韧的灵魂。
除了她自己,谁都不得而知。
“找我有事?”
因为萧柒叶不喜太过明亮的环境,所以房间虽是已经点上了烛火,但是还是显得有些幽深晦暗。
珈蓝听着她这句话,顺着光影交错之间的方向望去,恰巧可以看见她垂眸翻阅账本的样子,那般沉稳静谧,就放佛没有经历过情绪的大起大落一般。
“只是来与你说说萧言其的毒。”只因为看了她一眼便有种被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凌冽之气所震慑,珈蓝有些好笑,若是她不知道内情,叫她如何相信这样一个年仅十四五岁的年少女子是手握西城半壁江山的人。
“青黛说你已经替我二弟解毒了,我替他谢谢你。”
即便是说着谢谢,此刻的萧柒叶身上已经笼罩上了一层疏离的情绪。
她抬眸,望着珈蓝,却在上一句“谢谢”说出口之后在补充一句道,“谢谢你。”
“额,你这样,我好不习惯。”
珈蓝说完,浑身不自觉的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受了一阵,却也道,“不过这次萧言其的毒能解,藏书长老也是有许多功劳的,他是真心想收那小子做徒弟,你要知道,当初我——————”
“你们很熟?”
珈蓝欲言又止,似乎是回忆起了以往的事情。
萧柒叶微微侧眸,微勾唇角看着她。
藏书长老与自己说起珈蓝的时候并未说与她很熟,并且还说只是听说过。
但是从昨日两人的对话来看,两人之间可不仅仅是听说过那么简单的。
这个珈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何她身边的多数人都有接触过她,却又不熟?!
“太熟?算不上,只是当年他在游历各国的时候,与他一起打过赌喝过酒罢了。”想起那段时间的日子,珈蓝愈发像个老者了,她的眼中散发出来的是与她的容貌不相符合的和煦的回忆的光芒。
就像是落日余晖中坐在大树下望着落叶不断的回忆的耄耋老者一样,这个时候的珈蓝,总算是没有那么怪异了。
“那时候你还是这个样子?”
“哈哈哈哈!!”听得萧柒叶的问题,珈蓝没有回答,反而是笑了起来。
笑容之中多参杂着无奈,看来,便是了。
“你就没想过,去改变一下?”
萧柒叶看着珈蓝,不得不说,珈蓝的五官容貌并不差,大气之中有着女子特有的妩媚,便是谈笑怒骂之间,那眉宇之间自然流露而出的光华更是引人。
这样的人,长生不老,一直停留在她此生最为娇美稚嫩的年华,只怕是很多人都向往的。
但是萧柒叶却从珈蓝的眼中看出了一抹厌倦,可能是她活了太久了,太孤独了。
她身边的朋友像是藏书长老这样子的人都在老去,唯有她一层不变。
渐渐的,她身边的熟悉之人慢慢的消失殆尽,她却依旧存在这个世界上,不老不死,活着。
却与死了有何两样。
“想。”珈蓝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出了这句话,而后郑重的看着萧柒叶,道,“所以我找到了你,你有那个能力,改变这一切。”
“你太高估我了。”萧柒叶有些无奈的勾唇,“我已经重生一世,手刃了上一世这一世的仇人,已经够了,也累了,我想安安稳稳的将这辈子过完,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你太天真了,你我皆是逆天而存的人,若是安稳听得天命,下场便是不得好死,你前世今生,为这次重生所要付出的代价,都会在你这一世的余生被索取,我已经被诅咒成了不老不死之人,浑浑噩噩的存在于这世间,尝遍身边人悉数离开的痛楚,时间久了,我已经忘了如何去真心接纳一个人了,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接受他们,所面临的结局还是亲眼见着他们离开,再也不复相见的痛,叫我的心麻木了。但是也确实是如你所言,我想要改变,你的出现,给了我希望——————”
“为什么一定是我,你不是说还有其他两人重生吗?你不是说还有一人与你一样吗?为什么一定是我?”
萧柒叶不懂,反问珈蓝。
“因为你不受控制。”
珈蓝语气微顿,目光之中染了些凝重与认真,她或许是太过激动了,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试图让自己将接下来的话语说得尽量平稳清晰,“你是自由的,你的仇恨给了你逆天的力量,你来到这个世界,便没有受任何的控制。”
她不似他们,不似他们任何一个人,她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人,没有受到任何控制。
“不受控制,是什么意思?”
萧柒叶有些不解,回眸望着珈蓝。
“就是你现在所想的,所做的都是可以由你自己支配的,而不是其他人能够插手的。”珈蓝想了许久,换了一种方式将这件事情说明白了一些,“与你一起而来的那两人,他们不完整,他们因为重生所而签订下来的契约足以毁灭他们,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是被限制的,被控制的,他们才是你所认为的棋子,而你不是。”因为萧柒叶的独立存在,所以她才能成为下棋的人,操控大局。
“重生,签订契约,你说的这些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我不懂。”
在她看来,她一个人的重生或许是老天开眼,让她有先知先觉的能力,但是在珈蓝口中,重生伊然是成了一种很是寻常的东西,签订契约,又是什么意思?!
另外两人,又到底是谁?!
“你的灵魂受你控制,撕裂时空而来,你自然是不懂的,但是那两人就没你这个幸运了,他们遇上了这次机会,但是本身怨念仇恨根本达不到撕裂时空的境地,所以他便找了上去,一纸契约,两个灵魂异世重生而来,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你我能想象的。”
“他,是谁?”
萧柒叶眉目忍不住的紧紧颦起,珈蓝的话听起来看似不可思议,但是她心中却已经有了那么一抹执念在告诉她,或许她说的,是真的。
“上次我与你说的,你问我我不告诉你的,魔道。”
珈蓝说完这个,一股冷风径直的从外面灌了进来,将房间的之中的烛火吹得摇曳不止。
她的容貌在,此刻,在这不断荡漾摇晃的光华之下,时隐时现,一如她口中的话一般,开始扑所迷离了起来。
“魔道,上次我们——————”